「藥價黑洞」也是一樣怪異的事。健保局拿這把火玩久了,這次燒到了自己—地檢署開始查「健保局失職,沒有矯正藥價黑洞」。這個也是錯誤的偵查方向。如果您還記得,我在之前文章中曾經討論過彼得杜拉克先生對政府的看法。主要提到的是「政府的功能是穩定制度,基本上愈小愈好。改革與創新違背政府的設置目的,不僅政府無法達到這樣的目的,也會妨礙商業中的創新機會」,還有「人類對於百年醫療/教育機構的看法,跟對於百年商店的看法不同…」。
健保局一再聲稱的所謂「藥價黑洞」,大概談的是「如果藥商賣一顆5元的藥給醫院,醫院不應該有溢價空間,應該以5元向健保局申報」。這樣的說辭出現在我國政府體制,堂而皇之數年,實在令人對我國行政官僚的水準產生悲嘆。
我不同意「因為醫療費用不足,所以需要藥價差來彌補」這樣奇怪的說法。首先,如果大家同意「醫療事業應該有市場競爭機制」這樣的看法,成本與售價之間的正常差價有什麼問題?如果大家都不同意「醫療事業應該有市場競爭機制」這樣的命題,為什麼大家都同意藉由更多醫療機構出現,民眾可以競價得到更好的醫療服務?其中顯然有社會錯誤期望與雙重標準的現象。
其次,就算大家都不同意藥價差,總會相信「每一千顆運送的藥物,可能有幾顆破損或過期」這樣的事吧?一千顆太少?一億顆如何?我要強調的是,如果有「緩衝儲備概念」,就一定會有「緩衝成本」出現,就算每一千萬元只有一元(這個夠離譜了吧?),難道不是「藥價差」?
再者,在市場機制下,大量購買者本來就具有議價優勢。因此「有識者」建議健保局「將藥物購為國有,然後依醫師處方箋發放」。果然令人噴飯。健保局的公家議價人員,難道會比長庚醫院的議價人員更為認真嗎?議的價錢會更漂亮?一年一千多億的採購量,比起軍購不遑多讓,「誰敢坐跟尹清楓先生一樣重要的,健保局長這個位置」?
難道沒有解決的辦法?有,解決辦法就是不完美但勉強可行的「總額預算制」。
所謂「總額預算制」簡單地說,就是「我家聘個菲傭,每天負責打掃、買菜、煮飯等工作,一個月連薪水一共新臺幣三萬元整」。各位身為主人,只要負責評估這三萬元跟隔壁阿花的花費是不是平等合理;如果阿花小姐的印傭只花了二萬八千元達成同樣的工作量,顯然我們家的菲傭很貴。各位家裏的菲傭(想像一下吧)如果要求加薪,我們不是這樣考量嗎?
臺灣所有的醫療從業人員,從醫師、藥師、檢驗人員與護理人員加上藥商等,一年一共跟國庫支出3600億元的健保總額。如果我沒有記錯,大約是GDP的6%。全世界實施「全民健保吃到飽」的國家,大約是8~10%。加拿大拿藥要自付,美國與日本更是不敢辦全民健保—美國醫療保險體系給付得少,繳納得多,平均約是10~14.5%的GDP。我國的醫療服務水準如何,從寒暑假各國華僑紛紛回國看病就可以知道了。我國的廣義醫療照護體系,照顧的總結果,男性平均78歲,女性平均81歲,嬰幼兒死亡率與世界其它先進國家相同。
從菲傭的例子來說,就是你們家的尤蘭達月領6萬元,隔壁家的花蘿月領13.萬5元(假設家長的薪水都是100萬元),結果桌子一樣乾淨,飯菜一樣不缺。有一天尤蘭達跑來跟你說:「撈版,窩鄉加薪…」你難道敢大義凜然地回答:「你媽媽說你的薪水都沒有給她,卻給了你老公。這個問題沒有解決之前,你還有臉跟我要求加薪?」
很荒謬,很愚蠢嗎?
「你們廣義醫療體系內,藥商都給醫師藥價差;在醫師沒有把藥價差吐出來前,你們還有臉跟我要求調高收費?」
如果尤蘭達要求加薪,我們應該討論的是,尤蘭達的工作值不值得這麼多錢,我們有沒有給了太多的薪水;而不是她如何分配這些錢?醫療體系討論健保總額費用不足,全民應該注意的是,廣義醫療照顧體系究竟值不值這些錢?我們花了多少錢養這些人,究竟是值得還是被騙?如果我們花的錢太多,當然應該緊縮。如果花的錢確實不夠,就應該補給。至於廣義醫療體系內誰吃了虧,誰佔了便宜,實在是「干卿底事?」
媒體沒有深思的能力,政客只有口沫橫飛的本領,如果醫療體系垮了,「誰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