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學哲學思維中,形成一個理論體系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先要產生基本的假設。這些假設如此基本而必須,因此稱為「公設」。接著運用這樣的基本假設推演出整套系統。在整套系統中,基本假設之間(基本假設往往不只一個)不能有邏輯與推論上的衝突;而且藉由基本假設與邏輯推論出來的次級理論間也不能有任何衝突或違背。這樣的體系勉強才算是「自我圓滿」。
也就是說,「自我」指的是該體系,「滿足」指的是體系中提出的問題,體系本身就可以提供完整答案。而且這個解答不會違背系統本身的原始假設。
比方說西方醫學體系;我們認為「生理」是生命的基本現象,「病理」就是違反生理現象的狀態。「藥理」就是解釋某種成份,在某種作用下,可能對「病理」或「生理」狀態產生的影響;以及受到「病理」或「生理」狀態的影響。(又是拗口的說法;前者稱為藥物藥效學(pharmaco-dynamic),後者稱為藥物動力學(pharmaco-kinetic))。所有的致病原理與治療原理都必須植基於這些基本學問。任何新的發現,可以改善甚至修正原來的學問,基本邏輯卻不會有變動—當然可能有變動,比方說,三百多年前所謂的「物腐則蟲自生—腐肉自然生蛆」的理論,經由鵝頸瓶隔離蒼蠅的實驗,修正為「如果腐肉不接觸蒼蠅,仍舊會腐爛,但是不會生蛆」。
西醫體系利用觀察達到歸納(收斂)型假設,經由實驗與統計方式驗證假設,產生原則性結論。中醫體系經過長久的演進,漫長歲月的觀察產生推論(擴散)型假設,經由另一次觀察與多次經驗,在臨床中取得原則性結論。無論如何,這二個體系經過初生期、摸索期已經漸漸進入穩定成長與成熟階段。二個體系都是各自圓滿的自我圓滿體系。您可以用中醫理論提出任何問題,然後運用中醫理論回答(比方說,當歸可不可以治療感冒?),或是運用中醫理論否定(當歸可不可以治療外星人的感冒?中醫不會知道,因為不在它的知識系統內)。同理,您也可以問西醫師「多休息可不可以治療感冒?」,但是不應該問西醫師「抗生素可不可以治療外星人的感冒?」
有趣的日常例子是:如果您問我「宋醫師,我的青春痘是不是火氣大?」如果我回答「對,您的青春痘是因為火氣大」,這個基本上是「鄉野常識問答測驗」,不是醫師身份給的答案。如果我的答案是「青春痘跟火氣大沒有關啦…」,這就犯了「貢高我慢」的知見障—因為西醫師不了解(不承認?)「火氣大」這個名詞,當然無法使用於西醫系統。對於我不知道的詞句,實在不應該確切地肯定或否定。這問題的「正確」答案應該是「不知道」。
前一篇文章提到蔡燕萍老師發展出來的美容理論,基本上已經具足了「自我圓滿」的條件。我不敢說「完全」,而是使用「基本上」這個詞彙,純粹是因為我的接觸沒有太久。然而依照我的皮膚醫學與邏輯辯證訓練,至今還找不到瑕疵,所以認為應該符合「自我圓滿」的理論體系。
任何一個理論體系,如果創辦人充滿熱情,並且具有足夠的時間,多半有機會發展到自我圓滿狀態。由於邏輯辯證屬於公共工具(就是大眾都如此使用),一個無法自我圓滿的理論體系,通常就是基本假設有瑕疵,也就是說,基本根據不符事實。反過來說,如果一個理論能經千錘百鍊,基本假設與觀察應該都會是正確的。
這是2007年3月21日,我的觀察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