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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篇發牢騷的文章。如果您的心情已經很煩，還是略過吧…
「那你為什麼要寫？」也許您會問。
「悶啊，發洩一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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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七天前，一位心情看起來很鬱悶的中年婦人來到我的診所：「醫師，你看我的臉有沒有垮垮的…」
我看了一下病歷中的年紀：56歲；這個年紀臉有一些鬆垮也不是罕見的事吧…
「還好啦」我說。長久的「訓練」讓我不太敢得罪女人—如果我說「真的耶」，等一下她可能就翻臉了…
（有些醫師喜歡作「恐嚇式行銷」，我就學不來…嗚嗚嗚…）
「一個月前，我在@@@醫師那邊作了臉部消脂針注射…」她說。
「那是違法的，您知道嗎？」我插嘴..
「真的！？我不知道耶」
（我猜你也不知道。這年頭知道的人應該不多吧…）
「不管了，那個不是問題…」
（違法都不是問題？
「那問題是什麼？」
「那個醫師太忙了；跟我說要幫我打兩側腮幫子，結果幫我打了眼睛下面。現在可好了，我的整個臉都平了」她很生氣地說：「我去找她談，她竟然完全否認，說她打的位置就是腮幫子；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治療後我的眼睛下面都是腫的，腮幫子完全沒事。她真的當我是白痴嗎？」
「好吧，那我可以為您作什麼？」我很小心地問…
「我要打玻尿酸！」她很堅決地說：「她說我可以用玻尿酸打在顴骨突起的地方還有下巴，作成三角形。這樣我的臉型又會立體一點。」她頓了一下，繼續說：「可是我不再相信她了。我問了一位很熟的當紅藝人，他說我可以信任你，所以我來找你。我要你幫我打玻尿酸！」
這種「有糾紛」的案例，除了某些「特別有興趣」的醫師外，大多數的醫師都避之唯恐不及。
我「當場」就勸她：「不好啦，你回去找她啦。我們的習慣是由同一位醫師處理，她比較知道情況啦…」（其實真正的意思是：「誰的@#$，請自己擦屁股！」<=很粗魯吧，這絕對不是我這種斯文人的OS哦）
「不管啦，我就是要你幫我做治療，要不然我今天就不走了…」
老實說，如果極緻不是我的名譽所繫，「你不走？」那我走好了…
仔細解釋了一個小時，她仍舊堅持那位藝人不會看走眼：「我相信他。他的皮膚變得超好的」。
後來我們還是接了這個案子，很認真地仔細溝通。二點五c.c.的玻尿酸，治療全程一共用掉我一個小時—注射下巴與兩頰，一共用了十分鐘不到（我的手腳算快的），主要是花了五十分鐘反覆確認治療位置。
第二天她又來了，「很滿意！但是劑量不夠多！」我們又花了一個小時，注射一點五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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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她又來了，晚上九點多，臨時打了電話進來：「宋醫師，你們下班了嗎？我剛好在對面，帯一位朋友來…」
「在對面？」
我實在不是一位善於拒絕的人…
她帶了一位年紀相彷彿的的朋友，也是中年婦女。年紀，也是五十多歲。
「宋醫師，你一定要救我…」（我就知道，今天大概一個小時內回不了家了…）
「怎麼了？」我「一定要」很關心地說…（今天忙了一整天，真的快累死了…）
「我去找了一位醫師看我的顴骨，他說我的兩頰太瘦，法令紋太深，夫妻宮又凹陷。要我打長效型玻尿酸填充…我答應了以後，他幫我做全身麻醉，一共打了十二c.c.，花了我四十多萬元耶。」她面不改色地繼續說：「結果我第二天去找他，告訴他說我的臉整個都僵了。他說長效型玻尿酸不會這樣，是免費送了我一些肉毒桿菌素的結果，要我等一等。」
「那是有可能的，」我說：「那你就等一等啊。」
「可是我覺得很醜，又回去找他，問他為什麼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幫我打肉毒桿菌素。他竟然改口說，沒有，他從來不曾幫我注射過肉毒桿菌素。」她說。
這個就奇怪了。就算病歷可能記載錯誤，可是病人的感覺應該不會有錯。玻尿酸或是長效聚塑脂產品（其實不是玻尿酸）都不會造成臉部僵硬的後遺症。
「請您抬頭看上面，我看一下您的抬頭紋表現...」我請她作一個「往上看」的動作。果然跟我的猜測一樣，五十多歲的人一點抬頭紋都沒有，如果說沒有作過局部肉毒桿菌素注射，就是十分怪異的奇蹟了…
「那我能為您作什麼？」
「我也不知道。你能作什麼？」
「等待，」我老實說：「你還是回去等一等吧。大概一個多月之後，臉部表情怪異的狀況就會漸漸改善了。」
一個多小時後，她終於願意回家去「等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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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悶」什麼？醫界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
我知道白色巨塔，也看過白色巨塔（事實上，黑色的像泥漿一樣的巨塔我也看過…）。原先以為醫界的內鬥「只」與權力、傲慢及慾望有關；沒有想到現在變成「騙病人也可以」，難怪病人現在「不太相信醫師」了...。
我是一個很憨直的人，書上怎麼說，我就怎麼做。即便在現實生活中偶而（或是常常）很辛苦地堅持理想，我還是這樣過日子。
醫界變成這樣，真是令人灰心。如果醫界繼續「還是」這樣，很難想像未來的醫病關係會變成如何？衛生署要所有醫師都修習醫療倫理課程，恐怕仍舊是「清者自清濁益濁」了...
問題是「濁的醫師發財不用負責，清的醫師...」，在現實生活壓力下，大多數人都會選擇成為前者。我不想放棄自己的堅持，又不能不羨慕「有種敢這樣搞的人」（可憐我不過也是個有慾望的凡人啊...），只能生悶氣，回家被孩子打了...（難道您期望看到我回家打小孩嗎？）
後記：最近遇過幾位求診者，她們也「不太相信醫師」；這個我沒有意見。可是如果您要找我看診，又「不太相信我」，我想就免了吧...
醫療的成敗取決於醫病之間的共同合作，如果一開始就沒有起碼的互信，請找另外一位您能夠相信的醫師，才有機會取得「真正」治療的好處—我想您也不會相信，醫師要一位咳嗽許久的病患戒菸，他「不相信也不配合」，結果治療效果竟然甚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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